五．悟

董广号的洛姑娘斜倚在柜台上，正因为没什么顾客百无聊赖，见叶灵臻进门来，笑道：“叶公子，稀客上门，可有什么能为你打点的？”

叶灵臻抱拳作揖：“洛姑娘，久见了。叶某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为买锦囊，还请洛姑娘相助一二。”

“哦，我送的那一个还不好么？”洛如萱微微向前倾了身体，一双秋水翦瞳中眼波流转，风情楚楚。

“怎会不好。多亏有它，赌坊那案得洛姑娘相助才能顺利结案。”

叶灵臻公事公办的口气，洛姑娘也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思，摇摇头噗嗤一笑：“带着我的香囊又跟别人说对我没意思，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可得看着办。”

“洛姑娘，仰慕你的人可是能从董广号排到街口，我过来时外面还有个书生在不停转圈一脸紧张，你这回应了他吧，心眼实的人不多了。”他从袖中摸出一瓶伤药，“听说你为那事手腕受伤了，这个请收下，多谢相助。”

洛如萱把玩着那伤药，叹道：“倒是你替我操心，陈老爹都不急。说吧，你这回要锦囊作甚？想要多少都送你。”

“不，这次必得照价买，否则我怎能将你送我的东西再转赠他人。”

洛如萱闻言，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叶灵臻，半晌才道：“叶公子，我竟不知道你原来已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姑娘能入得了你这眼高于顶的心。”

向来能言善辩脑子快脸皮厚的叶公子这回却是有些尴尬：“不是送女子的。而且我需三个，洛姑娘请报价吧。”

“送你人情你不要，真不怕我狮子大开口么。” 洛如萱压低了声音，状作抱怨道，“江陵的案件都被你接管之后，我那帮兄弟们都不敢去做什么大买卖了，你总是有办法查出来，府里衙役不够用还能找武家军来做帮手。我这上下十几号人，可都等着钱用，我只能从你这罪魁祸首身上要了。” 

“洛姑娘的手段，在下怎敢小看，一直真心佩服，极为仰慕。”叶灵臻也状似恭敬地回道。两人各自心照不宣，黑道杀人放火的买卖不做了，其他的生意其实也有不少，比如董广号的生意做得就不错。

“你啊，这等甜言蜜语，用在哪个姑娘身上都能让她芳心暗许，偏偏死脑筋，挑了一个如此艰难的目标下手，少不得要帮帮你喽。”

这回叶灵臻真是有些脑子转得不那么顺畅：“你，你怎知我要送与何人？！”

洛如萱忍不住笑出声：“你以为我傻啊，不是姑娘的话，你对什么人那么上心，一猜便知。”

她心道这江陵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小武将军和叶公子的金兰之契，比亲兄弟还亲。她因破案之故和叶灵臻常有往来，心思又细，本是三分猜疑的玩笑话，见了叶灵臻的反应反而变成了七分证实，叶灵臻平素心思七窍玲珑哪能入了别人的套，更别说自揭底细这么蠢的事了。

“在下要锦囊确有要事，并非姑娘你想的那样。”他分辨得自己都有些心虚。

洛如萱并未理他，径自从柜子里取出各色锦囊，在柜台上排成一排，支着肘立与一边道：“这批是上好的冰蚕锦制成，绣工亦是极佳，是为上元佳节备下，你慢慢挑。看在我们多年合作的份上，我只收你成本价，助你成其好事，如何？”

叶灵臻看向那一只只精致秀美的锦囊，心内却是各种心思纷至沓来，第一次体会到犯人被问到要害之处时是何感受。 他来买锦囊之前一直以效法诸葛军师送三个锦囊妙计给赵子龙的事自我开解，此时被洛如萱一语戳破，心里翻腾的想法，也无外乎犯人会想的，何时泄露了？怎会泄露了？ 破绽在哪？

对那个人的隐秘心思连自己都不想承认，但又摆在心里无法回避。不知何时起，从想一直并肩前行生死与共，变成了更多的期待，想这世上能如他知我一般知他的只有自己，想彼此是对方独一无二最亲近之人，甚至清宵旖梦中都是念着那人，他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之前自以为的知己之情了。只是灼衣如此待他，信他如斯，这样的心思是不应该的，却连外人都能看出，他无法可想，灼衣如此聪明，到底知了几分。

他以前在公堂上看到罪犯破绽百出，总会在心里嘲讽。直到自己露出破绽，才知道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多难为。只是这当事人都还未诉讼，他到底是招还是不招？